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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凯】破晓 24

五月五日下午，上海站站长把处长们召集在一起开了个简单的会，大致就是需要各位处长汇报一下近期工作情况，这种小会议平均每周就会开一次，算是对处长的日常监督。

张一山正在忙着闭关零计划，于是情报处就自然而然地由王俊凯代表出场。

其实代理情报处处长挺轻松的，张一山嘴上说着信任，实际上依然是把情报处的重要工作都了结之后才让位。王俊凯看似是在做各种决策，实质上都是些琐碎的任务，无非是一些日常的抽查，反而比张一山在的时候更清闲。

“我没什么好说的，我们处最近没什么特别的发现。”王俊凯如实道。

“是一山的风格，”董子健笑嘻嘻地咬着笔，“重要的大任务都自己处理完，就剩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交给你，是吧？”

王俊凯辩驳道：“处长那是负责。”

董子健被王俊凯逗笑，听到站长的轻咳才正色过来。

“我说一下吧。”刘昊然开口，“站长，我需要跟您检讨。我的手下办事不利，前几天抓人的时候将犯人误杀了。”

“什么犯人？”

刘昊然从文件袋中拿出一张照片，贴在了身后的黑板上。

“这个人叫吴中，根据我的推断，应该是咱们这里某一个卧底的上线。他要是还活着，我们可以摸着他找到更多线索，可惜，是我的错。”

“吴中，”站长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我好像听你说过这个人。”

“不错。冯鑫出事之后，我派人暗中监控了所有在那段时间新到上海常住的人，本想碰碰运气，结果正好撞上了他。”

刘昊然一面用余光观察王俊凯的神情，一面叙述着吴中身上发生的所有事。只是，他刻意省略了吴中曾去过德云牛排店这一细节。

“根据我的调查结果，那个烟酒店应该是共党的一个接头点，他需要把什么东西交给他的下线。可是第一次，也就是那个他开车出城的晚上，他的下线不知为什么没有赶来。于是，他们的会面就改在了三天前。”

刘昊然从档案袋中拿出一个被塑料袋封住的焦黑的本子，即使技术员尽力将它保存得完好，纸张还是一片一片地脱落下来。

“他们要传递的就是这个东西。根据技术科的检验，这应该是共党最新的密码本，可惜，吴中临死前引爆了自己身上的手雷，于是本子上的字迹只能零零碎碎看到一点，无法做出任何有效的辨别。”

“行动为什么会失误？”

听出站长语气中的不满，刘昊然抿了抿嘴，坐直身子。

“那天吴中接到电话之后不久就出了门，那时我还没来得及赶到，所以并不了解具体情况。从我部下的行动报告来看，他们一路跟踪吴中到烟酒铺，看到吴中与接头人正在会面，就派了一个特工前去买烟，以便近距离观察他们想做什么。可能……是那个特工的神情或者动作引起了怀疑，总之，吴中突然对他开了枪，然后那两个人分散逃跑。那个与他接头的人身手很好，我们没有抓到他，只抓到了吴中，随后，吴中趁我们不注意引爆了随身带着的手雷。”

“你就是那时候受的伤？”

刘昊然愣了一下，然后看了看自己还被纱布包着的右手。

“是。站长，抱歉，不管怎么说，这次是我的错，我愿意接受处分。”

“好了。”站长叹了口气，“共党狡猾得很，也不能全怪你。你仔细想想，通过这个任务还能不能挖出点什么新的线索。比如，那个接头人？”

“我试过。只是……”刘昊然垂下眼，“我的部下说，只有那个前去观察的特工近距离看到了接头人，而他被吴中一枪毙命。唯一能找到的线索，就是这本密码本，可是又分辨不清有效信息。总之这是一个很失败的任务，我没什么好推卸责任的。”

“你也别这么灰心。”董子健安抚地开口，“无论这么说，我们至少又消灭了一个共党，并且又破获了一个联络点。尽管没有找到那个最后的卧底，但，我们也在慢慢摧毁他们在上海市内的地下力量。这样的打击对他们而言，表面上看来不值一提，但其实是致命的。这样一点一点慢慢的摧毁，会使他们的联络网越来越混乱、脆弱，我相信，我们终有一日可以把他们一举拿下。”

王俊凯听得胆战心惊。

董子健说得没有错，先是冯鑫，再是吴中，还有那个他通过爆炸案掩护的电台，可能还有许许多多的其他他所不知道的人。他能够感受到自己背后的力量正在慢慢地瓦解。

上海最近实在出了太多事了，组织根本没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重建一套有效的联络网。冯鑫死后，组织对知更鸟一脉的联络线进行的修复过于紧急，过于追求速度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导致了吴中这一漏洞。他来上海的时间太过于巧合，以至于根本没有办法让军统不对他进行怀疑。

而现在吴中死了，组织吸取了教训，没有匆匆忙忙地把经验不足的新人派来填补空缺，这就导致他的联络线发生了短暂的断裂，他的消息传不出去，别人的消息也传不进来。

他那个针对零计划的行动，还有四天就要实施了，可他至今都不知道，孤狼到底收到了他的讯息没有。

像这样的行动，他必须与孤狼得到最终的确认才能防止无用的牺牲，可是他把消息传达出去之后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他不能确定吴中的死意味着什么。他的消息到底是断在了吴中这里，压根没有传达出去，还是乐观一点想，孤狼知道了消息，只是由于他联络线的断裂，孤狼无法告诉他自己收到了消息？

小李虽然早就从德云牛排店中撤了出来，但是吴中刚刚出事，保险起见他不能现在就去找他。毕竟，小李曾多次和吴中有过直接的接触。

王俊凯脑子一片混乱，直到站长说出“散会”，他才惊醒一般本能地站起身。

目送着站长出了门，刘昊然坐下来整理刚刚自己拿出来的一系列东西。

王俊凯默默站在原地。

刘昊然收完东西抬起头，看见王俊凯还在愣愣地看着自己，呆呆的样子可爱得很。他笑眯眯地走上前揉了揉他的头。

“在等我？”

“没有……”王俊凯低下头嘟囔，“你是处长，应该你先出门。”

原来小朋友到现在还跟他计较这些军事礼仪。刘昊然轻声笑了笑，自顾自往门边走。

走到门槛处的时候刘昊然忽然停下脚步，于是身后的王俊凯猛地撞到了他肩上。

刘昊然转过身，看到王俊凯揉着鼻子有点委屈地看着他。

刘昊然心疼又好笑，伸出双手揉了揉他的脸：“多大人了，走路还不看路。”

王俊凯小声反驳：“谁知道你突然停下来……”

“好啦，我看看，”刘昊然微微低下头，“没撞歪，还是好看的鼻子。”

没想到他会这样说，王俊凯脸一下红到了脖子，连眼睛都忘了眨。

刘昊然达到了目的，心满意足地不再逗他。

“你好不容易闲下来，今晚一起吃个饭吗？黄浦江旁边新开了家饭店，风景好，想带你去看看。”

王俊凯被那句“想带你去看看”震得脸热，乖乖点了点头。

“嗯。”

刘昊然笑眯眯地捏了捏他的鼻子：“那好，下班后来办公室找我。”

 

 

王俊凯顶着一张红脸冲向洗手台，使劲把凉水往自己脸上扑，试着把脸上异常的温度给降下来。

刘昊然这个人，怎么回事啊。

老是喜欢像逗小孩一样逗自己，逗成功了还会笑得很傻，一点也不像个国军军官。

可他安慰自己的时候又很温柔，给的拥抱也那么真诚。

王俊凯想着想着脸又热了起来，连忙又一次打开水龙头。

不过……

他在意这些干什么呢，王俊凯自嘲地想，他的身份，哪有资格计较这些。

这些情绪，开心也好，不开心也好，那又怎么样，跟他有什么关系。

毕竟过不了几天，这个世界上只会剩下知更鸟的魂灵。

而他的这些情感与思虑，都会消失得一点痕迹都不剩。

就像没有来过一样。

 

 

王俊凯回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低落的情绪，随手抽了张报纸坐到沙发上。

而报纸角落的一个布告令他猛地直起身子。

他熟悉这个布告的位置，这是他进行紧急联络的讯号。组织上告诉过他，如果他的联络线断了，就用这个方式传达讯息。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已获悉邀请，将赴约会。——顾朗”

王俊凯双手颤抖着，把报纸的边缘捏得皱巴巴。

是孤狼。

他闭上眼，忍不住轻笑起来。

四天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