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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凯】破晓 26

二人在路上都心照不宣地没有说话，刘昊然把车窗摇下来，王俊凯配合地踩了脚油门，风声使车内的氛围显得非但不那么沉重，还有些浪漫。

王俊凯忽然想到自己小时候在爷爷那里读过的魏晋诗。人生几何。

他把车停在刘昊然的公寓门口，熄火后偏过头，正好与他四目相对。

他难得地没有避开目光，二人沉默地对视良久，终于还是王俊凯先垂下了眼，准备下车去帮刘昊然开门。

刚动一下，他的右手手腕就被按住了。

按住他的那只手很柔软，却是冰凉的，甚至还有些颤抖。

他想，现在握着自己的就是刘昊然褪去掩饰的真实的灵魂，他不再是国军军官了，他只是刘昊然。他在恐惧。

“刘处长。”王俊凯小声道。

“冯鑫是你杀的。”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刘昊然没有再看他，而是转头注视着远处一片一片的灯火，那片灯火背后或许正有着万家团圆。

刘昊然自顾自地继续：“我也杀了很多人。”

一条流浪狗从车边慢悠悠地路过，王俊凯挣扎了一下右手，没有挣开，反而被握得更紧了。

“你能明白的对吗。”刘昊然声音有点沙哑，“小凯，别对我那么残忍。”

王俊凯没想再哭的，只是脸上又开始凉凉的，一滴眼泪掉到刘昊然抓着他的手上。

“刘处长……”

刘昊然喉结动了动，收拾好情绪，转过脸看着他。

王俊凯今晚哭了太多，现在已经有些狼狈，刘昊然伸出手抚了抚他被泪水泡得红肿的眼脸。

“物资任务那晚，你也是在车里哭。”

王俊凯抽搭了一下，轻轻吸了吸哭红的鼻子。

“你为什么要哭。”

王俊凯的嘴唇被他自己咬得发白，眉头紧紧蹙在一起。刘昊然心疼地抚了抚他的脑袋，又帮他擦了擦鼻子。

“你明白的，对不对？”

不可抑制的抽噎渐渐释放出来，刘昊然心疼得仿佛要裂开，他往前凑了凑，把哭到抽噎王俊凯揽到自己胸口。

“想哭就哭，想哭多久就哭多久，”他一边说着，一边掉下一滴泪来，“但别把我推开。我们是战友，要一起活到胜利的那一天。小凯，你要相信我。”

他感受到胸口渐渐变得冰凉。

他看着王俊凯的发旋，把手臂收得很紧很紧，人生中第一次，他用卑微的、几乎是乞求的气音开口。

“拜托。”

 

 

那天之后两人再也没有过多的交流，都回归了上海站与自己家两点一线的生活。

毕竟。刘昊然在日历上又划掉了一个数字，他们都知道接下来将发生什么，也知道自己应该表现得越如常越好。

直到五月八日的中午。

在食堂碰面不是多稀奇的事，二人对视之后王俊凯难得露出了个灿烂的笑。

刘昊然被他这样的笑弄得发怔。

印象中王俊凯只在初见的时候这么笑过，那会儿他还在他面前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一个单纯的小少爷。

王俊凯在他对面坐下，将牛肉汤和米饭拌在一起。

“刘处长，”他歪着头开口，语气就像他们初见时那样自然，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假的，“谢谢你那天带我去那家餐馆，我很喜欢。”

听着就像对长官没话找话的寒暄，不会引起周围任何人的注意。

刘昊然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像往常一样，扯出一个温和又儒雅的笑来。

“都是同僚，不必客气。”

 

 

还是到了五月九日的那一天。

刘昊然坐在办公室里，面前的文件堆积如山，他尽力稳定下自己的情绪，用和往常一般的速度在文件上检查、签字。

他记得知更鸟告诉他的话，十一点三十分，去张一山办公室外的窗台下取走那份关乎无数人性命的情报。

现在是九点十五分。他的余光看着面前的闹钟上一步一步转动的秒针。

一定会有什么事会在十一点三十分之前发生。他清楚自己现在什么都不该想，也什么都不该做，他要做的只是等待那个时间到达，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去张一山办公室外走一圈，再不动声色地在下班后将那份情报传递给自己的上线。

这其实是一个没有任何难度的安全的任务。

可是。他握着钢笔的手指由于过于用力已经泛白，本就刚劲的字迹此时更加力透纸背。

他无法不去担忧。

九点三十分，九点四十五分，十点……

时针一点一点从数字十的中心偏移，刘昊然把最后一份文件放到一边，发现自己的双手正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闭上眼，一遍一遍默念着，要平静，要平静下来，因为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能做的。

滴答、滴答……

电话铃骤然响起令刘昊然止不住地一阵战栗，好在他用最快的速度稳下了情绪，迅速接起。

“喂，刘昊然。”

他的语调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尽管一滴冷汗已经顺着鬓角掉了下来。

电话那头是站长阴沉的声音，情绪莫测，却明显带着阴霾。

“立刻来我办公室，紧急会议。”

刘昊然收拾了一下情绪，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往常没有任何不同。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