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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凯】破晓 19

“刘处长，”他轻声道，“我能跟您聊聊吗？”

 

闻言刘昊然松了一口气，摸抢的手转而去掏钥匙。

“当然。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嗯。”

刘昊然推开门，收好钥匙之后转手去揉王俊凯的头发，把他往屋里揽。

“来，进来说。”

王俊凯顺着他的力道一步一步往房间里挪。刘昊然把小朋友带到沙发上坐下，自己去开了瓶酒，拿出两个杯子各倒了一点。

“边喝边说吧，说完早点休息，你本来昨天就没怎么睡。”

王俊凯没动，整个人倒在沙发上，头靠着靠背，偏过头去看忙东忙西的刘昊然。

“昊然，”他第一次这么叫他，“我觉得……有点累。”

这一称呼使刘昊然拿酒的手顿了一顿。

他饮了一口，然后把酒杯放下。

“怎么了？”

王俊凯看了他一会，然后把视线挪开，直直地望向天花板，闭上眼。

他的喉结动了动，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像蒙上了一层雾。

“我不知道自己在做的事对不对了。”

整个公寓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老旧的电灯有点生锈了，牵连得整个房间里的光线一动一动，二人都不说话的时候空气是极至的静寂，以至于吞咽唾液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王俊凯一切微小的情绪都在刘昊然面前暴露无遗。

刘昊然身子往前倾了点，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看着他，轻声开口。

“为什么这么想？”

他的声音极至温软，像春天的风，挠得王俊凯心里那点委屈控制都控制不住。

他吸了吸鼻子，把头偏到另一边。

“我们在干什么啊……明明日本人已经走了。”

鼻音明显得无法忽略。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生根发芽，一种强大的理解与心灵共鸣在这个房间之中产生，就在这时刘昊然觉得自己好像忽然懂了眼前的少年，懂了他的坚持与心伤。

他清了清嗓子。

“那，你一开始为什么选择过来？”

王俊凯抬起袖子盖在眼睛上，又传来几声吸鼻涕的声音。

“我以为我是，在救人的。”

这话说完之后，接着的是破破碎碎的强压着的哽咽。

刘昊然静静地看了他一会，然后站起身，绕到沙发的另一边，在王俊凯身旁坐下，轻轻地把他盖着眼睛的手拿下来。

于是王俊凯极力掩藏的脆弱与痛苦就完全暴露在了刘昊然眼下。

他这才发现王俊凯的眼泪早就止不住了，一滴一滴把沙发靠背都浸湿了一小块，脸颊整个都是湿的，还反着光。

他心疼地揉了揉他的头，又用手指擦了擦他鼻尖沾上的眼泪。

“那现在呢，为什么觉得不是了？”

刘昊然的眼神太温柔，声音又太包容，每一句问话都是试图去理解与安慰的最真诚的询问，一下一下地刺激着王俊凯本来就频临崩溃的泪腺。

王俊凯直起身子，这动作连带着又掉了两滴眼泪到衣服上，把军装的颜色浸得深了一小块。

他用袖子抹了抹眼睛，又抹了抹鼻子，看向他。

“顾阳是我们的敌人吗？”

说话间又有眼泪顺着脸颊留下来，颤抖的嘴唇连带着语调都是不稳的。

刘昊然凝视了他一会，随后轻叹一口气，往前凑了一点，伸出手把眼前抽抽搭搭的泪人小朋友抱在怀里。

领口的衣服很快就湿了。刘昊然搂着他，感受到王俊凯在抓着他的衣服，把脸埋到他的颈窝。

“小凯，”他叹着气，轻轻拍他的背，“这是战争。你别忘了。”

王俊凯紧紧抓着他衣服的一角，终于哭出了声。

 

王俊凯哭了很久，到后面身体无力眼睛发酸，以至于情绪缓过来之后还赖在刘昊然肩上不肯起来。

刘昊然低下头看他，发现小朋友终于不哭了，轻笑着揉了揉他的头。

“好啦，让我去洗一下衣服。你要哭也不等我换件衣服，把军装弄成这样，你让我明天怎么穿？”

王俊凯用袖子抹了抹脸，又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

“那你换一件穿。”

刘昊然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他的头发，就像在安慰一只着了凉的猫。

“张一山是让你去审的顾阳？”

王俊凯被揉得舒服，整个人缩在他怀里，还在惯性地抽抽，手指不好意思地搅在一起。

“……嗯。”

“一山也是……”刘昊然摇了摇头。

王俊凯应该是躺得舒服了，像只好不容易找到窝的猫一样怎么都不肯起来。刘昊然捏捏他的脸：“起来啦，不想回去也得去床上睡。总得休息一下吧，昨天你可是忙了一晚，今天又哭一晚，再不睡觉身体可吃不消。”

闻言王俊凯只觉得脸上发烫，他把发红的耳根藏到刘昊然的怀里，乖乖点了点头。

 

王俊凯洗完澡后情绪彻底缓了过来，这会才觉得有点不对。

自己一个情报处的组长，就这么住在行动处处长家里，这怎么想都不是很合适……

他坐在床上抱着脑袋，哭丧着脸。

这要是被张处长知道，肯定又会扯出一大堆麻烦事……

刘昊然进房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缩成一团的生无可恋的小朋友。

真是可爱又不自知……

刘昊然坐到他旁边摸了摸他的脑袋：“又怎么了啊，快睡觉。”

“刘处长……”王俊凯声音像蚊子叫，“我住你这里，不合适吧……”

刘昊然笑出声来：“不合适也晚了，先睡觉，有什么明天再说，听话。”

“可是……”

刘昊然拍了拍他的背：“行了，你快睡，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你今晚在哪，你看看都几点了，也不怕明天头晕。明天不是还要审犯人吗？快早点休息。”

“……好。”

 

 

清晨四点，天刚破晓，张一山家中的电话突然响起，本就睡得浅的张一山几乎是立刻醒过来，眼睛还没睁开就拿起话筒放到耳边。

“喂，是我。”

“处长，”对面的声音是毫不掩饰的狂喜，“有结果了。”

 

 

前天通宵出任务，昨晚又哭得太狠，连续两天都折腾得太累，这直接导致王俊凯一觉睡得很香。他迷迷糊糊间听到电话铃响起，随后是躺在床另一边的刘昊然压着声音应了几声，王俊凯翻了个身，听到旁边人穿衣服的声音窸窸窣窣。

王俊凯睁开半只眼，含混不清地道：“几点了……”

“刚六点过。”刘昊然一边理军装一边道，“我突然有会要开，你再睡会吧。”

 

 

昨日审讯室那恶心又恐怖的情景还历历在目，王俊凯即使做足心理建设也仍然有些发憷。

其实如何血腥倒是其次，只是这些惨无人道的场景总是会勾起他的怀疑与愤慨，而这些情绪一上来便会将他的信仰与坚持都完全吞没，从而陷入无可自拔的崩溃之中。

这真是令人无可奈何。

走廊再拐过一个弯就是审讯室了。王俊凯深吸一口气，刚要往前踏一步，忽然有个士兵跑过来拦在他身前。

“王组长，处长让我通知您，今天的审讯暂停。”

“暂停？”王俊凯有些惊讶，“是张处长的命令吗？”

“是，”士兵答道，“处长说爆炸案有了新进展，可将顾组长排除在嫌疑人之外。”

 

 

“我们遇到的是一个聪明的对手。”张一山用粉笔在黑板上点着，“那颗嵌在墙上的子弹形成了一种误导——那个人想让我认为，电波的触发是因这颗子弹而起，因此，我们一直以来都将嫌疑人的作案时间锁定在九点到十点之间，但事实上，”他在那颗子弹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并非如此。”

董子健叼着笔开口：“那是怎么做到的？”

张一山拿出那根吊着发报机电钮的成为两段细线。

“根据技术科的检验，这根细线并非是由子弹打断的，”张一山道，“而是烧断的。”

刘昊然皱着眉重复了一下：“烧断的？”

“不错，而且……”张一山收起细线，又从文件袋中拿出几张照片，“不但如此，经过技术科通宵的实验与比对，我们终于试出了从开始燃烧，一直到细线断裂的具体时间。”

他在黑板上写两了个大大的阿拉伯数字，又在中间写了个波浪号。

“是一个小时到两个小时之间。”

张一山把粉笔扔到一边，又把东西都收了起来。

“多么聪明，他为自己争取了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足以让他离开到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去。”

局长注意到了一点漏洞：“他是用什么东西烧的？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发现？”

“这就是我接下来想要说明的，”

张一山双手撑在桌子上，环视了一圈周围。

“虽然技术科已经给出了明确的答案，但，我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那个应有的燃烧物。”

“这样长时间的持续燃烧，只有蜡烛能够做到。而蜡烛这种燃烧物，是不会在烧完之后自己消失的。”

“我们之前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那个共党为何非要设计出这样一个爆炸现场？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原因，他是想用爆炸所产生的废墟，去把蜡烛遮挡住，从而掩护自己。”

“爆炸案当天，我们并没有将废墟翻开来细看，而我前几天再去翻那片废墟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蜡烛了。”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在爆炸案发生时，到今日之间的某一天，那个人将蜡烛转移走了。”

“对爆炸案现场的保护，先是由行动处负责，后来再是换由我负责。”

“那么，谁能接近房间，挪走那个蜡烛呢？”

房间里一片寂静。

董子健难得神情严肃，他将手中的笔放下，抬起头。

“一山，爆炸案发生的时间过于凑巧，因而你一直将嫌疑人锁定在我的电讯处和你的情报处，而这次，又……”

他没再说下去。

“我懂你的意思。”张一山道，“所以，我们接下来有两件事要做。第一，麻烦子健查一下四月十九日那天八点以前局里的通讯情况与人员进出记录；第二，我和昊然需要去查一下保护爆炸案现场期间，究竟有哪些人接近过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