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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凯 可拆不可逆

【昊凯】破晓 18

太阳渐渐升起来了,正午的阳光刺得人昏昏欲睡。张一山站在窗边,抱着臂闭着眼,任由太阳将他整个身体晒得发烫。

战友之间大概总有种毫无理由的信任。譬如他坚信,即便顾阳真的是共产党,即便他心中真的有无比坚定的信仰,以至于不愿吐露任何有关组织的讯息,他也决不会向自己隐瞒他是共党的事实。

至少在最后关头不会。

都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有什么值得隐瞒的吗。他们都曾是士兵,张一山坚信从战场上的枪林弹雨中走出来的感情,他也坚信那感情一定可以在某一点程度上战胜政治立场冲突——比如,至少他们可以在现在这最后的时刻选择坦诚。

可是顾阳说他不是。

所以他信。

他现在是特工,他不该用这样的思路去思考,这他也知道。

可他就是有这一点坚信。

他们太熟悉了,是一起在战壕中蹲过几天几夜的人,是一起行走过夜路遇到过突袭的人,是见他受过重伤差点踏入鬼门关的人。

他了解他所有的无法伪装的东西,比如应激的反应,比如紧张时害怕时会露出的神情。

这些无法用逻辑论证的东西一遍一遍证明着他的猜想,可这些感性学上的事实却只能说服张一山自己一个人而已,他又该如何向上海站上上下下那么多人说明,他是多么的了解顾阳,多么了解顾阳在面对未知的危险时所会表现出的震惊与恐惧,和现在一模一样,这是根本无法伪装的,他根本没有预料到现在的结果。所以他一定不是共产党,不然他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可这些东西他无法向任何人说明。

张一山皱起眉。

爆炸的TNT,缠在门上的引线,被踩到的地雷……

不。

或许可以的。

爆炸案的狼藉局面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那现场的画面不需要他多么用力地回想就可以闪现在脑海中——子弹,电路,电钮所连着的细线瘫在粉碎的发报机的废墟中,与稀巴烂的家具倒在一起。

一定有哪里不对……

张一山猛地睁开眼。

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令他有些颤抖,他拿起挂在一边的帽子戴到头上,这一简单的动作他竟重复了三次才完成,也不顾那颗星到底有没有卡在正中间。

推开门的时候外面的卫兵有些诧异:“处长,您要出去?”

“嗯,”他努力维持着国军军官应有的的冷静与风度,“我需要去一次爆炸案的现场。”

 

 

“处长,”胡准推开门,又摊了张地图在办公桌上,“监视吴中的行动人员我已经定好了,全部换成了处里最有经验的特工,名单在这里。固定监视点在这两个位置,联络电话号码写在了相应位置上,您看看。”

刘昊然抬起地图,赞许地点了点头:“这两个位置都选得很好,以后这个人的一举一动就都能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昨天他是去干什么的查清了吗?”

“还没有,”胡准叹了口气,“昨天太晚了,什么都看不清,监视的弟兄只记得他走的一个大致路线,今天早上去了之后发现那边岔路很多,没法查。您需要我们去问问当地的居民吗?”

刘昊然阻止道:“不行。查得太大张旗鼓只会打草惊蛇,这对我们而言是捡了芝麻丢西瓜。你要知道,一个吴中算不了什么,我们要找的是他背后的人。你可别忘了,吴中来上海是代替冯鑫的工作,冯鑫是做什么的,你还没忘吧。”

胡准抬起眼:“您是想通过吴中,摸出那个埋在上海站中的卧底?”

刘昊然微微扬起嘴角:“这才是吴中最大的价值所在。你现在做三件事,第一,把那些去城外的弟兄们撤回来,他昨晚的去向查不出就算了,来日方长;第二,在烟酒铺和德云牛排店附近也安排两个人,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报告;第三,去吴中曾经打工的肉铺,把那账本拿来。”

“是。”

 

 

王俊凯一整天都情绪不佳,偏偏张一山又给他安排了个让他情绪更不佳的任务。

“您让我审顾阳……?”王俊凯低了低头,“处长,可我从来没有做过这事,可能做不好。”

“我明白你的顾虑。”张一山恢复了以往淡然的神色,手指在桌面上一下一下地敲着,“你做不来这事,所以以往一直都是顾阳来做。只是这回他自己成了阶下囚,总不见得审犯人这事,还得我亲自来吧。”

今日的张一山不同寻常,那波澜不惊的眼底比以往更为难以捉摸,竟让王俊凯感受到了一丝危险。

“……是。”

张一山站起身,走到王俊凯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了一下。

那深不可测的语气却令人不寒而栗。

“现在,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审讯室照常弥漫着浓厚的汗臭味与血腥味,脓水与血液将囚犯脚下的地面浸得湿漉漉,那些液体混杂着因过度的恐惧而产生的无法控制的分泌物一起狼藉地堆在脚下。顾阳被绳子吊在那里,他周围的气味都令人作呕,两个士兵的皮鞭还在不断地往他身上挥,鲜血飞溅。

王俊凯已经在那里坐了一个小时。

他只有一次,近距离地接触过囚犯。

是几个月前的事——他亲手处决了冯鑫。

彼时的冯鑫已经接受过了所有刑具的洗礼,蝗虫爬在他的身上撕咬着他的体肉,而那些痛处和他全身溃烂的伤痕相比却压根算不了什么。

他被抽打过,坐过了老虎凳,被烙铁烫过,指甲也被拔了下来。

这个人浑身都是发黑的血,坐在那里,眼睛勉强能睁开。

王俊凯就站在五步远的距离看着他,耳边是顾阳的声音。

“这个共党骨头太硬了,什么都不交代,既然是你抓的人,干脆就你来杀吧。”

王俊凯忘记自己当时在想什么,只记得自己举起枪,一枪射中那人的额头。

死也是好的,至少别受这些罪了。

或许是他当时的颤抖太明显了,顾阳还拍了拍他的肩。

“一看就知道你没看过这些,没事,以后有的是机会。”

他当时说了什么来着。他只记得自己手脚都是冰凉,然后轻笑着说了一句。

“我没有经验,以后多多指教。”

多么违心又可憎。

那天夜晚他一个人在房间里哭得撕心裂肺,哭到后来只剩下喘息与咳嗽,巨大的哀恸令他发不出哭声也流不出眼泪,只能坐起来不断地吸气,差点背过气去。

他记得冯鑫最后的眼神,冯鑫看着他,眼里是有笑意的。

冯鑫是他的上线。这件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王俊凯看着顾阳。

昔日的军官,昔日的朋友,现在被吊在那里。

顾阳已经发不出声音,就连那句一直在说的“我真的不是共产党”,也说不出了。

那个挥着鞭子的士兵停下动作抹了抹汗:“顾组,您就交代吧。您只要说出您的上线,咱们就都好过。”

顾阳抽动着嘴角,又有鲜血溢出来。

王俊凯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多么的奇怪,他明明是他的敌人,此刻他却觉得他是这整个世界上最无辜的人。

王俊凯看向自己的手。

怕也是沾了血了吧。

五点的钟声敲响,顾阳被一桶辣椒水浇醒,沙哑的惨叫与钟声辉映,尤其诡谲。

王俊凯站起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虚弱。

“今天先到这儿吧,明天上班再继续。”

 

 

刘昊然回家的时候已经挺晚。

那个吴中实在太令人伤脑筋。自己最近的工作进展太快,以至于知更鸟几乎是在自己的手上一步一步变得危险起来。

好在他还有补救的办法。他轻叹一口气,只是,希望自己永远不要用到这个方案。

天色已晚,公寓的楼道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就在此时难以忽略的异样气息忽然出现在他的左右,他本能地摸向后腰随身携带的手枪。

“谁?”

来人从黑暗中慢慢走出来。

刘昊然有些诧异。

“俊凯?你怎么在这?”

“刘处长,”他轻声道,“我能跟您聊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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