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凯】破晓 13
这阵子各部门的工作相继告一段落，食堂总算又变得拥挤了起来。刘昊然打完饭，朝几个跟他打招呼的小职员微笑着点完头，抬头便看到拿着碗饭伸着脖子找座位的王俊凯。
“好久没见了，最近工作还忙吗？”
王俊凯本正端着碗饭四处张望，闻言回过头，看清来人之后露出个笑。
“是刘处长呀。最近倒是挺轻松，没什么太多的事儿了。”
有阵子没见了，刘昊然仔细地端详着王俊凯的脸，他前段时间由于劳累而偏黄的面色红润了起来，眼下的乌青淡了许多，脸颊看着也胖了些，刘昊然看着他圆圆的苹果肌，心想，这样的脸捏起来应该手感很好。
他被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正色。
“看得出来你最近应该是清闲些了，脸色都好了很多。一起？”
“好呀。哎对了刘处长，我刚好有件公事要找您，我们明天凌晨的行动，又得麻烦问您借人了。”
刘昊然心下一动。
明天凌晨。
这个时间点。
“……首长将那批卧底嫌疑人分成两组，各泄露了一个任务，一个是下周城郊的交通站要负责接一位新到上海的同志，另一个是四天后的晚上要把一批同志转移出上海……”
那批需要转移的同志已经在前几天离开了上海，这是情报处的任务，又是需要问他借人，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要去劫那个交通站护送的人。
想通了这些，刘昊然如常地微笑了一下：“我就知道，你们处永远都闲不下来。一会吃完饭，你跟我去办公室拿下花名册。”
今天食堂难得的人多，张望半天竟也难找到个落脚地，刘昊然走了两步，却忽然看到个角落反常地空了圈位置。
一个少尉军官缩在那里默默地吃着饭，哪怕离他最近的人也保持着明显的疏远距离，食堂处处都很拥挤，那地方就显得冷清得突兀。
“那是顾阳？”
顺着刘昊然的目光看过去，王俊凯看到了他那个坐在角落里的同僚。
“嗯，是他。最近我们处搜集到的所有的关于卧底的线索都指向他，大家为了避嫌，就不愿意跟他一道。”
刘昊然轻笑：“你们这样也太不仗义了。”
王俊凯轻轻叹气：“我们也是没办法，张处长又不像您这么好亲近好说话，您也说过军统这地方危险，大家当然是明哲保身为上。”
听到王俊凯对自己的形容，刘昊然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即莫名的情绪在心里发芽，耳朵竟热了一热。
他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咱们就坐那儿吧，也没别的空位了。跟我一起，你们张处长也不会说什么。”
王俊凯嗯了一声：“那也好。”
“顾阳。”
默默低头扒饭的顾阳早已习惯了大家的冷落，冷不防听见有人叫自己名字，惊讶地抬起头，就看到刘昊然处长自然地坐到了自己对面。
他能感觉到周围有人往自己这里看过来。
坐在刘昊然旁边的是王俊凯，他朝自己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张一山个性多疑，像王俊凯顾阳这样的高级别下属，一般不太会借给别人用，因而顾阳也与刘昊然没什么工作上的接触，只在以前听人说过这位处长性格温文尔雅，脾气算是处长中最好的。
他受宠若惊：“刘处长，俊凯。”
刘昊然轻轻笑了一下：“今天的饭怎么样？”
好久没人跟自己搭过话，久违的被同事接纳的感觉使顾阳有些感动。
他咽下口中的饭：“挺，挺好的。”
刘昊然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情绪，安抚道：“最近的事你别太放在心上，大家也不是针对你，清者自清，等你证明了清白，我想大家都会跟你道歉的。”
顾阳轻声道：“我明白。”
“没错，”王俊凯鼓着一边的腮帮子嚼着肉，“再说，大家冷落你，张处长可没冷落你，刚刚他还说，明天凌晨的任务让我们一道去呢。你跟了处长那么久，我想，他肯定也不是真的怀疑你，而是在等着你自证清白。”
顾阳终于绽出一个笑：“谢谢刘处长，谢谢俊凯。你们放心，道理我都明白，我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的，我也会一如既往地效忠党国。”
毕竟刘昊然一个长官在这，他俩也并不熟络，因此顾阳依然拘谨，只是气氛显然轻松了很多。
“组织上希望你可以在国民党行动时，尽力保护好相关同志的安全……”
刘昊然忽然想起小张对他说的这句话。
他抬起头，用自己惯常的语调开口。
“你俩今天还加班吗？一会下班后要不一起去看场电影？《还我故乡》，口碑还不错，我请客。”
王俊凯有些惊讶，接着又想到刘昊然这个人向来对人温柔，这会看顾阳情绪不好，想安抚他，又怕尴尬，就拉上他一起，这么想来也没什么不对。
明天四点就要行动，张一山就算严肃了些，到底还是有人性，因此他和顾阳今天都不需要加班。
“我没问题。”王俊凯道。
顾阳受宠若惊：“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刘昊然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那就这么说定了，五点半，我在电影院门口等你们。”
王俊凯动作顿了一下：“我们不一起去？”
刘昊然闻言，偏过头看他，一双眼笑得弯弯。
“我活干完了，提前下班。”
面前的刘昊然军装笔挺，一只手撑在食堂的桌子上，一只手握着筷子，周围的环境喧闹嘈杂。
可王俊凯脸竟莫名其妙地红了一红。
他移开目光，用筷子去戳面前的红烧肉，轻声说了句哦。
王俊凯前段时间的工作，要不就是调查进入了死胡同，要不就是已经解决完毕，所以，他最近除了帮张一山整理送上来的资料这些琐碎的活之外，也就没什么别的事要做了。
终于可以准时下班的王俊凯活动了一下脖颈，把东西收拾了一下，就起身去叫顾阳。
其实顾阳和王俊凯本来还算熟络，只是这件事一出，王俊凯为了避嫌也多多少少跟顾阳保持了距离，顾阳敏感聪明不可能没有察觉，这样的情况，再次同行难免有些尴尬。
王俊凯本就性格慢热，不太擅长聊天，只好一面浑身不自在地走在顾阳身边，一面默默想着要是刘昊然在就好了，他好像永远都知道怎么跟人说话。
两个人除了见面打招呼外一直沉默无言，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走到外面的路口，王俊凯觉得自己快要尴尬到同手同脚了。
他没想到顾阳会突然开口。
“凯哥，你也怀疑我吗？”
王俊凯愣了一下，不过好在尴尬终于被打破，他松了一口气，随后答道。
“其实你也知道的，我们都只是在查线索而已，如果换了你，你也会用同样的方式查的。”
“是，是。”顾阳有些自嘲地轻笑了一声。
王俊凯思考了一下，又道：“你……别把这个放在心上，好好完成明天的任务。你要对处长有信心，他不会冤枉好人的。”
顾阳语调平平：“我有信心，当然有。”
随后二人又一次陷入沉默，王俊凯只好无聊地数着步数。
好在电影院不是太远。王俊凯老远就看到刘昊然一身常服，举着张报纸坐在电影院外的一张露天餐桌旁，鼻梁上难得架着的眼镜给他添了些从前没有的书生气。
桌上还放着三杯咖啡，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细心。
王俊凯长呼一口气，加快了步伐走到刘昊然身边，“刘处长！”
“嗯？”刘昊然放下报纸，看到王俊凯笑眯眯的脸，也忍不住跟着他笑了一下，随后别开眼看了下手表，打趣道，“今天倒是下班准时，不容易。”
“是啊，难得不用加班。”
顾阳跟刘昊然不熟，和长官在一起还是多少有些拘谨，他往前跨了一步：“刘处长。”
笔挺的军姿让刘昊然忍不住笑出虎牙：“既然是出来看电影的，就放松一点。在外面叫我昊然就行。”
“是。”
“行了，快坐下吧。”
刘昊然坐的是个三人桌，两个椅子挨得比较近，另一个远些，顾阳怕尴尬，便自觉选了远些的那个位置。
王俊凯在刘昊然面前倒是已经没了拘谨，直接拉了椅子坐下：“几点的电影？”
“还有十分钟，先喝点东西吧。”刘昊然笑道，“考虑到你们凌晨还要出任务，我就没买酒，但咖啡我也不太懂，就随便点了，要是不好喝就重新点。”
王俊凯拿起杯子轻轻吹了下气，刘昊然偏过头，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王俊凯微微嘟起的唇，热咖啡在他轻颤的睫毛上留下一层水汽。
王俊凯喝了一口，抬起头。他偏头的时候刚好与一直盯着他的刘昊然目光相对。刘昊然觉得自己脸颊有点发热，忙移开目光，看向咖啡杯。
“怎么样？”
“您的眼光真好，”王俊凯舔了舔嘴唇，“拿铁不会太苦，也不会影响睡眠，口感又浓厚，其实我一直最喜欢这个。”
刘昊然轻笑了下，忍不住揉了揉王俊凯的头。
小朋友的军装还没来得及换掉，这会举着咖啡杯的样子倒像只馋嘴的小猫儿偷偷穿了大人的衣服，可爱得很。
很奇怪的，以前倒也不会这样，只是这一次，在他的手掌触碰到王俊凯头发的那一瞬间，他的心里忽然变得特别特别柔软，好像能掐出糖水般的甜蜜。
他注意到在自己做这个动作的时候，王俊凯的脸忽然变得很红，他还注意到小朋友一边忍不住嘴角上扬，一边举起杯子挡住自己的表情。
刘昊然觉得自己整个脸颊都开始发热。好在理智使他在事情失控之前及时地收回了手，这才想起自己此行还有别的事情。
他看向坐在自己对面脸色尴尬的顾阳，清咳了声，然后问道：“哎，这咖啡怎么样，合口味吗？我们大概得看完电影才有时间吃饭，先垫垫肚子。”
“嗯，挺好的。谢谢刘……谢谢您。”顾阳想了想还是没法把“昊然”两个字对着长官叫出口，一面说一面又喝了一口以表达礼貌。
刘昊然微笑着看着他：“不用那么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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