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凯】破晓 12
12.
“这是知更鸟布下的陷阱，”刘昊然含笑看向手中的本子，“他应该正躲在哪个角落，欣赏张一山往下跳的样子。”
小张不明所以，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首长，不管怎么说，我希望您首先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我有分寸。组织上那边的卧底查得怎么样了？”
“根据您和知更鸟提供的情报，组织上已经确定了卧底的大致范围，虽然细节我并不清楚，但您放心，一切都很顺利。”
“之前张一山请我去他家喝酒，我在他家院子里捡到过鸽子毛，但他家里却没有养宠物鸽的痕迹，所以我推断，那个卧底很有可能是和他用信鸽联系的，不要忘了这条线索。”
“这个您放心。还有，我跟组织上汇报了您的想法后，组织上觉得可以采纳，首长将那批卧底嫌疑人分成两组，各泄露了一个任务，一个是下周城郊的交通站要负责接一位新到上海的同志，另一个是四天后的晚上要把一批同志转移出上海。组织上希望你可以在国民党行动时，尽力保护好相关同志的安全。”
“行，知道了。”
关于四月十九日那晚职员们的行程，能查的都查清楚了，查不出的也只能作罢。对那七个嫌疑人的监视，在物资任务确定泄露之后嫌疑人范围缩小了很多，情报处的工作压力总算渐渐松了下来。
只有张一山好像依旧疲惫。
王俊凯站在门边，默默看了一会趴在手臂上打盹的张一山，那本被他注意了许久的神秘的书就放在他的右手边。
依旧被压在一份文件下面。
王俊凯轻声让门口的卫兵去倒杯咖啡来。
“要现磨的。”
“是。”
王俊凯轻轻走过去，站在离那本书最靠近的位置，摇了摇张一山的肩。
“处长。”
“嗯？”
张一山睡意朦胧地睁眼，就看到王俊凯拿着叠资料站在他身侧。
“有什么事吗？”
“抱歉打扰您睡觉了，但是那个爆炸案，我有新的发现，就想着赶紧来告诉您。”
闻言张一山的眼睛果然亮了一下，用手心揉了揉眼睛：“说说。”
王俊凯打开手中的本子，里面画有爆炸案现场的模型，他又在旁边摊开了张上海市地图。
“您看，如果还原爆炸前的现场，发报机应该是在这个位置，那么被子弹打断的引线应该是在这个位置。”
王俊凯用铅笔做了个浅浅的痕迹，微微低下头，见张一山听得仔细，又继续道。
“子弹是卡在这个位置。”
他在发报机附近的墙边上画了个圈。
“我们先前一直以为，共党是在地面上开了枪，然后悄无声息地逃走，但，如果这一枪是在地面上开的，从角度来计算的话，子弹是不可能以这个角度，卡在墙面上的这个位置的。”
王俊凯注意到，张一山微微皱起眉头，手轻轻摸着下巴，这是他专注思索时常见的小动作。
“所以，他一定不是在地面上开的枪，而是在楼上。”
王俊凯拿来地图，画了个圈。
“这个位置。”
他听到了脚步声，那个刚刚被差遣去倒咖啡的卫兵应该正在回来，王俊凯不动声色地继续说。
“而那天我们的人是埋伏在这个位置。”
又画了一个圈。
门被推开，王俊凯的余光看着卫兵前来的脚步。
“子弹打断绳子，电波出现，我们的人开始行动……”
卫兵走近了。
“他在三楼开的枪，跑到一楼最快需要半分钟，想要从这个楼底离开只有两条路……”
端着咖啡的卫兵已经走到离他只有一步远的位置。
“您看，就是这条和这条。”
王俊凯画了两个大大的圈，用手抬起地图，指给张一山看。
手臂抬起的瞬间恰到好处地与刚走来的卫兵碰撞，王俊凯的胳膊肘猛地磕上那个卫兵的手腕。
“哐！”
玻璃破碎的声音。
咖啡狼狈地洒了一桌一地，瓷杯的碎片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王俊凯皱起眉，好像很不满意自己的谈话被打断。
“怎么那么不小心啊？”
“抱歉张处长，抱歉王组长，是我没拿稳……”
王俊凯嫌弃地拿出手帕去擦：“毛手毛脚的。”
“行了行了，”张一山听得正仔细，“下次当心点就行。让他收拾吧，你继续说。”
王俊凯嗯了一声，把手帕放在一旁，抬起地图。
“行动当天和行动之后，那片地区都被我们完全封锁，没有一个兄弟看见人影。因此，这个人一定没有冒险在原地躲藏，而是当时就跑了。如果想要避开我们搜查的路线，他逃跑只可能是这两条路。虽然那附近没有什么痕迹，但我们或许可以从这两条路线上的市民口中，找到点蛛丝马迹。”
“你说得对，这是个很重要的发现，”张一山一脸赞许，“这样，你先带我去现场，用同款式的手枪验证一下你的计算数据，然后就派人去那两条路线上调查。”
“好。”
那个卫兵战战兢兢地收拾着桌子，王俊凯离开的时候，他正把被咖啡弄脏的文件移到一边，用手帕去吸上面的液体。
于是那本神秘的书终于暴露在了王俊凯的目光之下。
他只看了一眼，便立刻跟上了张一山的脚步。
“处长，组长。”
爆炸案现场一直被严密地封锁着，原先是由行动处的人看守，后来张一山不放心，还是都换成了自己的人。
“王组长和我来做组实验，确认一下那个共党的位置和离开路线，你们不用管我们。但为了防止被误伤，还是先不要来大楼附近。”
“是！”
那块地方本就偏僻，爆炸案之后又被军统封锁，所以就更加冷清，王俊凯戴上手套，几只麻雀在看到两个人前来后自觉地飞离。
“从子弹来看，他用的枪是这个，美国左轮。”王俊凯行云流水地上了膛，“为了还原现场，我也给我的这把枪装了消音器。”
张一山看过技术科的检验报告，确实是这样的枪没错，他点了点头默许王俊凯继续。
王俊凯双手举枪：“我现在瞄准的是细线的位置。”
话音刚落，随着一声几乎不可闻的轻响，一颗弹头啪地掉到地上。
“我们先去房间里看看这颗子弹的形状，然后再去那幢大楼里试一下。”
行动处近期的工作告一段落，刘昊然活动了一下脖颈。
他看了看手表，快到饭点了。
有阵子没见到王俊凯了。他想，不知道那小屁孩最近在忙些什么。
王俊凯和张一山并肩站在爆炸案现场的房间内，面前的墙壁上又多出了几个子弹嵌进去的痕迹。
“由于风向、空气湿度等原因，子弹的位置和形状不可能每次都一模一样，但是您看，在这颗在大楼里打出来的子弹是和案发现场的最接近的。”
张一山仔细观察面前的弹孔，不错，王俊凯的计算是正确的，案发时那个共党最有可能处在的位置就是不远处公寓楼的第三层房间内。
“这幢楼是干什么的？”
“本来是个茶馆，但这儿实在没生意，就倒闭了，现在一直闲置着，就一楼住着一大家子人，是个贫困户，我去问过了，但他们说什么都不知道。”
张一山笑道：“你功课倒是做得挺仔细。”
王俊凯笑嘻嘻地摸了摸鼻尖。
“应该的。”
“这确实是个突破口，从这个楼里离开的路线比从地面上离开的路线要局限得多，也方便我们查。虽然现在世道乱，百姓们大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很难问到什么有效线索，但不管怎么说，咱们先试试吧。不过我就有一点想不通，他明知在这里逃跑麻烦，为什么还要选择站在这个位置呢？”
“这……”王俊凯抿了抿嘴，“我倒也没想过。”
“先不管了。”张一山道，“你这个发现很重要，我一会就派人去这两条路线上问问附近的百姓，看看那天晚上有没有生人出现过，碰碰运气吧。这个人毕竟跟我们上海站的内鬼有直接的关系，就算再难，也得把他给找出来。”
“您说的是。我一会就去。”
“我派别人吧，你最近辛苦了，今天好好休息。别忘了，明天你还得跟顾阳去市郊伏击一个共党交通站，好好养足精神。”
王俊凯眼睛沉了沉，随即又如常道：“您之前没告诉我是和顾阳一起去啊。”
这语气所表达的意思太明显，张一山不可能不明白，他拍了拍王俊凯的肩。
“我们不能放过一个共党，但也不能错怪一个弟兄。若只是因为他有嫌疑，就让他远离一切工作，万一错怪了，让兄弟们寒心啊。你太年轻，能力虽强却不懂人情世故，这还得多学学。”
王俊凯抿了抿嘴。张一山理解这种自负少年人被教训的不服气，只是笑笑，也没多计较。
“明天的行动我们人手可能会不够，还得麻烦你去找刘处长借点人。我们情报处身手好的特工实在太少了，派新人去我又不放心，万一没个分寸把那儿的共党打死了，可就白忙活一场。”
“好，我一会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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