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凯】破晓 9
9.
“我只是在想晚饭吃什么。要不要一起？”
王俊凯苦着一张脸：“抱歉啊刘处长，今晚恐怕不行。我一会还得加班，就打算回局里随便吃点。”
刘昊然有点惊讶：“还加班啊？”
“张处长打算今晚提审那个船员，让我们所有提前知道物资行动的人都去旁听。哎，共党一天不抓完，我大概就一天没法准时下班。”
刘昊然当然懂张一山是怎么想的，集合所有相关人员可以方便他观察每一个人的反应，依照张一山的性格，他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线索。
王俊凯那张小脸皱成一团，闷闷不乐的样子倒也意外地可爱，刘昊然就顺势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脑勺，
“行，那你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天渐渐暗下来了。刘昊然觉得脚步沉得慌。
他仿佛正亲眼看着知更鸟一步一步掉入了无生气的深渊。
他随便找了个地方要了碗面，加了一大勺辣酱，依然如同嚼蜡，干巴巴的。
太苦了。
等刘昊然开始往自家公寓走的时候已经下起了小雨，他没带伞，也懒得去买，就这么慢悠悠地在雨里走，浑身就都湿透了，雨水顺着鬓角滴滴答答地往下掉，看起来有些狼狈。天气其实不是很凉，只是他从内到外都冷得慌，感官都失灵了。
他觉得自己该洗个澡，好好睡一觉，然后再好好想个办法。一定能想出来的。
他疲惫地揉了揉眼睛，正打算掏钥匙，忽然被人叫住了。
“处长，您终于回来了。”
是他的部下胡准。刘昊然有点讶异：“你怎么在这？等我多久了？”
“也没多久，我有些急事找您报告……您怎么了？”
“没事，没想到会下雨，忘记带伞了。”刘昊然掏出钥匙开了门，“进来说吧。”
“是。”胡准恭敬地道，犹豫了一下又说，“一会可能需要您去一趟局里，您要不换件衣服？”
刘昊然揉了揉头发，水珠就这样噼噼啪啪往下掉：“行，那你先坐着等我会，我去把湿衣服换了。事儿急吗？”
“也不急这一会，您慢慢来。”
刘昊然趁着换衣服的时候就调整好了情绪，出来的时候已经重归了国军军官的正派样。
“耽误挺久了，咱们边走边说吧。”
“是，处长请。您还记不记得我们上个月秘密追查的那几个共党嫌疑人？我们按照您的吩咐一直在对他们进行跟踪与监视，他们本来一直没什么动静，但是在被发现在物资行动的前一天，其中一个人却有了不寻常的行动。”
“谁？什么行动？”
“您还记不记得之前王俊凯处决的那个共党冯鑫？共党行事谨慎，为防我们顺水推舟找到更多线索，在冯鑫出事后把上海所有和冯鑫有接触的共党都在第一时间撤离了上海。所以您预感到共党之后肯定会再派人来接替前人的工作，就让咱们盯着近来所有新来上海的人。正好我们行动处最近事儿也不忙，弟兄们就一直盯着，一刻也没有放松过，果然有了新的发现。您看这个人，他叫吴中。”胡准递上一张照片，“据说是从崇明乡下来的，刚来市区不久，在一家肉铺打杂，本来一直安安分分的，但物资行动的前一天下午，他忽然进了里屋一段时间，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他毕竟是我们调查的人里面，唯一一个在物资行动前一天离开过我们的视线的。当时兄弟们还不知道第二天的行动，就没多在意，现在见张处长开始调查物资行动，我们才觉得有些不对。现在弟兄们让我请示您，要不要调查那家肉铺。”
刘昊然一阵毛骨悚然。一切都进行得太快，所有的线索都在把知更鸟推向更危险的地方。不过好在这次终于不是情报处的行动，而是他的。他终于有机会做些什么了。
“先回局里。我需要先看看吴中的详细资料，还有他进入上海市区以来的所有活动。”
“是。”
几天前出现在码头的船员伤痕累累地躺在老虎凳上。他的眼眶充着血，两条腿都是肿胀的，溃烂的伤口在流着脓，最深处的伤口甚至能隐约看到被血染红的白骨。
王俊凯睁大眼睛，想在他身上找到哪怕一块好肉，却都失败了。
张一山、王俊凯、顾阳，以及其他四五个情报处军官隔着一块单向透光的玻璃看着那个奄奄一息的人。在药物的作用下他已经进入昏睡，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专家站在他旁边摆弄那些高端的仪器。生命就这样化成曲线和数字展现在冰冷的屏幕上。
张一山挥了挥手示意美国专家开始讯问。
“请你放松。”
“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
“你要相信我们是你值得信任的朋友，你可以对我们坦诚相待。”
“你现在，觉不觉得，很舒服？”
“……”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孙……孙常……”
“你的家乡在哪里？”
“陕……西……”
“你昨天晚上在做什么？”
“……”
“你昨晚，在做什么？”
“运送……物、物资……”
“这批物资是为谁准备的？”
“是……是我党……”
“你遭遇了袭击，对不对？”
“……”
“你是不是遭遇了政府的袭击？”
“是……”
“你早就知道自己会被袭击吗？”
“我……”
“你知道吗？”
“……”
“你不知道，对不对……”
“我……”
美国专家放缓了语调，又凑近那人的耳边。
“告诉我，你知道吗……”
“我……”
“你知道吗？”
“我知……道……”
玻璃的那一头就这样炸开了锅，张一山猛地站起身来，剩下那几个军官都皱着眉头警惕地打量着彼此。张一山用余光审视了一下所有人的神情，又平静下来，用话筒道。
“麻烦您再问问他，知不知道谁是孤狼。”
王俊凯眼睫动了动，但还是维持着刚刚那副震惊又无辜的神色。
专家比了个明白的手势，轻声道：
“你，知不知道谁是孤狼？”
“孤……狼……”
“请你告诉我，他是谁？”
“我不、不知道……”
“你一定知道的。告诉我。”
“我没有……听说过他……”
张一山捏着话筒的手紧了紧，一面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身后的军官，一面沉声道：
“那么，这次的情报的来源，是谁？”
“处长，您看。”胡准把一叠资料和记录手稿放在刘昊然面前，“这个吴中在上海市区没有什么亲人朋友，社交范围极其狭窄，一般就是肉铺和家里两点一线，偶尔会去药店和茶馆。”
“他什么病？”
“之前担心打草惊蛇，兄弟们就没有去留意过这个。您要是觉得有必要，我一会去药店打听打听。”
“不急，”刘昊然起身：“叫上几个人，咱们先去查查那肉铺。还有，最近得把吴中给盯紧了，根据我对共产党的了解，他很有可能会撤离。”
“您放心，这我知道。”
刘昊然出门的时候正好撞上刚从审讯室出来的张一山和王俊凯。张一山严肃惯了，但神色这般凝重也是少有。刘昊然看他这样，心底竟有些开心，不管怎么说，张一山碰了壁，对知更鸟来说总是好事。
他强把这情绪压下去，看向王俊凯：“你们张处长怎么了？”
直系长官心情不好，王俊凯也不太敢大声出气，这会儿更不敢直接回答，只是怯怯地往张一山那里看。
“没什么。”张一山道，“共党太狡猾，这些人甚至连卧底的代号都不知道。问了半天，唯一能确定下来的信息就是，我们的行动确实早就被共党得知。你这么晚还不下班？”
“嗯，临时有事。”刘昊然看了看表，“哎，先不聊了，不然一会调查对象得打烊了。”
评论(12)